虎年说虎 | 四川老虎的最后出没地在雅安?

华南虎 资料图片

虎年将至，关于虎的新闻、话题也多了起来。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猛兽，你是不是也对它充满好奇？

历史上，四川虎患严重，尤以明末清初为最。随着大规模移民，开垦荒地，人为猎捕，20世纪中叶，老虎在四川境内减少甚至消失。四川还有野生老虎吗？若灭绝了，最后一只老虎现身地在哪？

据笔者近几年的调查，四川盆地西部边缘的雅安，有可能是四川，或四川盆地老虎的最后出没地。

雅安历史上也有老虎

四川的老虎为华南虎亚种。专家据史料推测，明末清初，川渝地区的华南虎总数不下一万只，很多县衙每天都会收到老虎吃人的信息。到了清康熙年间，川南之地虎患仍泛滥。到20世纪中叶，老虎在四川境内减少甚至消失。

雅安历史上有华南虎吗？回答是肯定的。据程民生撰写的 《宋代老虎的地理分布》记载， 北宋太平兴国三年（978年），雅州西山野川路（今四川宝兴、小金、泸定一带）的少数民族首领马令膜等，“以名马、掣牛、虎豹皮、麝脐来贡”。由此可见，当时雅安地区是有老虎的。1934年出版的《中国西部动物志》（李慨士著）说，与雅安山山相连的瓦屋山有华南虎，但数量不多。清朝《越嶲厅全志》记载，今石棉县令牌山，“此山甚大，出人熊、豺狼、虎豹”。清咸丰八年（1858年）的《天全州志》中载毛属动物23种（类），第一种就是“虎”。1987年版本《天全林业志》中，老虎被列为天全47种野生兽类之一。

1984年出版的《四川资源动物志》载明华南虎的分布区，涉及雅安的有宝兴县、天全县、名山区。《四川资源动物志》中所记载动物的分布，主要依据科学考察、标本采集、收购皮张等相关记录记载。150多年前，科学发现大熊猫的法国博物学家戴维在向导的带领下，从邛崃油榨到芦山大川途中，路经芦山境内一处森林茂密的峡谷入口，戴维在其日记中说“据说这里经常有老虎与强盗出没”。

《名山供销社志》记载，1972年名山供销社收购了一张虎皮，此后再也没有收购过。

顺着虎皮寻访打虎地

2018年，得知名山供销社曾经收购虎皮的线索后，笔者多方打听，寻找知情者和见证者。

2019年，笔者从名山区人文历史与自然遗产研究协会负责人杨忠处得知，其兄长杨家祥曾收藏了一只虎爪，遗憾的是杨家祥在多次搬家中，不慎将虎爪遗失。杨家祥是名山电力公司退休职工，而这只虎爪是他的同事姜永槐转赠给他的。

2021年10月30日，笔者与杨忠来到名山电力公司职工宿舍，见到了虎爪的原主人姜永槐。1947年，姜永槐出生在名山县联江乡一大队四队（今名山区茅河镇合江村4组）。姜永槐自小就听父亲及长辈讲述当地打老虎的故事：“1949年冬，在与蒲江县交界的名山联江乡地界内，13名猎人带着多条猎狗，合力围猎一只老虎。这只老虎受伤后，异常凶猛，在围猎的过程中，有3名猎人、7只猎狗被老虎咬伤，最后一名猎人将枪管放到老虎口中开枪，才将其击毙。被打死的老虎有200多斤，我的父亲姜天清作为参与围猎的人，分得一只虎爪。”

后来，这只家虎爪传给了姜永槐，而姜永槐将其作为礼物，赠送给单位的同事、好朋友杨家祥。

庞士云站立的位置就是当年观老虎的地方他手指前方100米左右就是当时老虎坐立的位置

2021年12月9日，笔者在名山区茅河镇合江村3组寻访关于当地老虎出没的知情者时，意外得知该组村民庞士云曾被老虎咬伤，而庞士云早已过世，其妻子郑学英还健在。在该组组长的引导下，笔者一行人找到了94岁的郑学英老人。

1946年，郑学英嫁到当地。她说，当年，庞士云的右手掌被老虎咬伤，最后老虎被打死，分得虎皮，但卖虎皮的钱不够医伤养伤。打死老虎的时间约是1949年，打死老虎的地点在羊基房（地名，音）。郑学英的一番话，印证了姜永槐的讲述。但由于时间久远，当地人并不清楚打死老虎的“羊基房”今在何处。

回忆看见老虎的往事

姜永槐还讲述了一个20世纪60年代中期，众人看见老虎的故事。大约在1963年，名山县合江公社一大队三队（今名山区茅河镇合江村3组）有100多人在地里收割麦子，发现麦田中卧了一只老虎，立即喊邻队猎人李安清携枪来打。面对这只大老虎，有人怕一枪打不死老虎，反而导致老虎发狂伤及众人，故劝其不要打。众目睽睽下，老虎并不惊慌，晒一段时间太阳后，起身离开。

蒋素芬是茅河镇合江村3组村民，已经93岁高龄，她告诉笔者：“有一次，一只老虎跑到地边，猎人李安清想打，但其他人劝他别打，若打不死老虎，老虎可能报复性伤人，后果更严重。”因年代久远，蒋素芬老人已记不起更多细节。姜永槐和蒋素芬的讲述，可能说的是同一件事。

近日，笔者在名山区茅河镇合江村3组，见到曾经在百米之外见过野生老虎的庞该云。庞该云生于1949年，今年73岁，他清晰还原了当时围观野生老虎的情形。

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，在青包嘴（小地名）有一块豌豆地，十余人在百米外看见老虎坐在豌豆地里，高出豌豆苗约一米。由于当时用的是砂枪，众人怕一枪打不死老虎，老虎反而扑过来与人拼命，只得远远观望，等了一会儿，老虎起身离开了。

庞该云带笔者到发现老虎的青包嘴，此处如今已经辟为茶园。他说：“那次发现老虎后，当地人再也没有见过老虎，或听说有人见过老虎了。”

雅安打虎新闻上报纸

1964年9月7日《新民晚报》对雅安老虎的报道

“四川芦山县快乐公社晓里大队第一生产队（注：今大川镇快乐村）贫农女饲养员赵妈妈，在八月九日打死一只虎，从虎口里抢救出一头集体的猪。”1964年9月7日的《新民晚报》头版右下角刊载了一则新闻，标题为《贫农女饲养员不顾自身安危，打死一只老虎救出队里小猪》。

黄树良是大川本地人，退休后醉心本土文化的研究与推广。对于赵妈妈打虎事件，他有自己的看法——当地人把虎、豹统称为虎豹，有时虎、豹不分，把‘豹’也称为‘虎’，当时大川镇的金钱豹较多，还有地名叫“豹子岗”；加之赵妈妈打虎的消息中提到，赵妈妈打死的是一只比山羊稍大的虎，这明显与老虎的体型不符。由此他推测赵妈妈打死的不是虎，而是金钱豹，而且是小的金钱豹，作为一名妇女，是斗不过大金钱豹的。通过走访调查，他发现当年把赵妈妈打死金钱豹传为虎的，源于当地一位民校老师向报社报料和供稿。

不管赵妈妈打死的是否真是老虎，还是被误认为老虎的金钱豹，此后至今，再也没有关于雅安老虎出没的媒体报道。

古路村老虎食羊丧命

汉源历史上也有老虎的踪迹。《汉源简志1786—2013》中，1953年的“大事记”部分这样记载：“2月16日，市荣乡富塘村发现老虎一只，农民刘树高、李长金、李长久等20余人奋勇追杀，将老虎杀死，而刘树高牺牲，三人受伤。”

位于大渡河峡谷绝壁上的汉源县永利彝族乡古路村，平均海拔2000多米，交通出行条件极差，有悬崖村之称。我市作家陈果获第十届四川文学奖报告文学奖项的作品《古路之路》中，有这样一段描写：“1971年，村集体喂的羊子被老虎咬死十多只、吃一顿就走了，留下一地血渍、一堆死羊。村里人吓坏了也气坏了，非要把这口气出了不可。知道老虎饿了还会下山，便做了一些动作，将一只死羊扔到村口。老虎果然下山了，看到村口的死羊，不知是计，一口咬下去，羊皮包裹的炸药就爆了。”

近日，笔者电话联系古路村3组村民申绍华，他证实，古路村曾经打死过一只老虎。

打死老虎的季节是冬天，制作羊肉炸弹的是与他同一生产队的甘秀华，后来甘秀华成了他的岳父，几年前已故。当年，甘秀华按当地土法，用生铁、黄蜡、雄黄等原料制作了土炸弹，裹上羊肉羊油的土炸弹被放到庙梗上（小地名）。老虎嗅到羊肉味后，一天晚上又来了，结果咬爆了土炸弹。第二天一早，20余名村民们寻着老虎的血迹，在羊圈门（小地名）找到下巴被炸没了的老虎。

因甘秀华制作土炸弹的功劳最大，虎皮分给了甘秀华。甘秀华有吃叶子烟的嗜好，故用虎皮缝制了一件随身携带的“曹都子”（类似腰包），用来装叶子烟和烟杆烟斗。

申绍华清楚地记得，此后，古路村再也没有发现过老虎的踪迹。

四川最后的老虎在哪

至今在网络上还可以搜索到一篇题为《四川盆地最后一只野生华南虎》的文章，此文说，建川博物馆收藏了1941年仁寿县满井乡打死猛虎的照片，这极有可能是四川最后一张野虎照，这只被打死的老虎也可能是四川盆地最后一只野生华南虎。

1993年版的《雅安林业志》中，老虎被列为雅安兽类中8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之一。在《雅安年鉴（2020年）》中，雅安有9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，老虎并没有被列入，原因或许是多年没有发现老虎踪迹。2000年版的《宝兴县志》就特别标注“虎作存疑未记入宝兴的野生动物名录”。近年来，雅安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在野外安置了很多红外线相机，拍摄到了雪豹、金钱豹、大熊猫、金丝猴等珍稀动物的影像，唯独没有发现老虎的踪迹。

笔者查阅了很多相关文献和网络资料，也没有找到20世纪70年代以来，四川其他地方关于老虎出没或伤人的记载与报道。但有一点可以肯定，50年前的雅安，仍有老虎分布。雅安是不是四川老虎的最后出没地，还需要更多散布于民间的故事，以及媒体的报道、史志文献的记载等作为支撑。

综上所述所载，雅安至少是四川或四川盆地老虎的最后出没地之一。“已经灭绝的物种是指在过去的50年里在野外没有被肯定地发现的物种”，按此定义，老虎在雅安可能已经灭绝。

从“打虎”到野生华南虎逐渐消失，在令人惋惜的同时，我们又该吸取哪些教训？好在我国早已认识到保护华南虎种群的重要性，华南虎被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，实施拯救华南虎工程，建立繁育基地，还建起了华南虎保护区等。这个种群复兴尽管很难，但也必须走下去。因为虎位于生态食物链的顶端，拯救了华南虎，也就保护了生态系统，保护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。 杨铧/文图

延伸阅读

野生华南虎的保护之路

鉴于野生华南虎数量逐年减少，1984年10月，“全国华南虎保护研讨会”在重庆召开，通过“呼吁保护华南虎”的决议；1989年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》出台，华南虎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。1994年，《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行动计划》将华南虎列为优先重点保护项目；1995年，《中国华南虎保护纲要》纳入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盟组织工作条例；1996年，联合国国际自然与自然资源保护联盟发布的《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公约》，将华南虎列为第一号濒危物种，居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；近年来，在中国南方，先后建起7个国家级华南虎保护区，14个地方保护区，总面积达5000平方公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