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“熊”联盟│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

全国第四次大熊猫调查结果显示，雅安有野生大熊猫340只。雅安是大熊猫国家公园中面积最大、占比最高、山系最全、县份最多的市（州）。

在大熊猫国家公园正式设立一周年之际，雅安日报传媒集团特别推出：英“熊”联盟——建设大熊猫国家公园口述实录融媒体系列报道，通过采访林业工作者、动物研究专家、大熊猫饲养员、大熊猫文化研究学者和大熊猫国家公园内的村民等，从不同维度还原大熊猫国家公园建设历程，讲述我们与大熊猫如何共存、与大自然如何共处的故事。

“啥子呢？万年村被划入大熊猫国家公园建设的范围？太好了！”这是我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。

2017年底，万年村实现脱贫摘帽。就在同一年，四川省正式启动大熊猫国家公园试点建设，万年村距离核心保护区只有20多公里。你问我会不会担心大熊猫国家公园的划定影响村里的发展？我一点担心都没有，反而很高兴。我意识到，建设大熊猫国家公园，可能成为万年村发展最大的“红利”。

果然，随着大熊猫国家公园建设的推进，万年村有了一个全新的“定位”：大熊猫国家公园南入口社区门户第一村。

我41岁，是土生土长的万年村人。在我的印象中，万年村是一个“中不溜丢”的地方。

龙苍沟镇在原来的石滓乡与凰仪乡杨湾、鱼泉、岗上3个行政村合并后才改名为龙苍沟镇，这里的石滓、鱼泉两大产煤区也被整合起来。

大山养活了不少人。数年前，沿着龙苍沟，从山脚到山顶，煤矿很多，出产的煤畅销成都及其周边。这里的村民，要么在煤矿工作，要么就是“跑山人”。

在我印象中，皮卡车碾过去，都是带黑水的煤渣路；煤矸石倾倒在山涧，河水都变成黑色。但这样的“辉煌”持续得并不久。随着天然林保护工程的持续实施，全面禁止天然林商业采伐。转型发展，在许多年前就开始了。

万年村在山底，发展村在山腰。因为距离龙苍沟景区更近，乘着景区打造的东风，发展村许多村民成为“第一个吃螃蟹”的人，靠开农家乐和民宿鼓起了腰包。而发展村也成为远近闻名的“熊猫民宿村”，被评为2020年度四川省乡村振兴示范村。

万年村并不在核心矿区内，也不在景区内。部分村民每年都去山里采集笋子，二三百斤竹笋换回几千元的收入。对于这些人来说，这是一年里最大的一笔收入来源。因此万年村在2014年被认定为省级贫困村。

2017年，大熊猫国家公园开始试点后，按照“人退猫进”的思路，村里的水电站、煤矿、木材厂都被关停。现在，海拔1400米以上的地盘，都被划入大熊猫国家公园。有的村民不理解，把地盘让给大熊猫，那我们吃什么？

村里曾探索过茶叶、黄柏等产业，但效果不明显。发展方竹产业，是万年村转型发展的第一步，村里将它称之为“大熊猫友好型”产业：背靠大熊猫国家公园，和大熊猫一样，靠“吃竹子”脱贫致富。

村里人实在，跟他们讲道理、讲政策，他们可能也不明白，他们觉得最重要的是钱得装进包包里。所以刚开始部分村民也有疑惑，方竹栽下后，至少要三年才开始产笋。这期间既没土地耕作又没有其他收入，生活怎么办？

村民有疑惑，我们就要商量对策。在县委、县政府的支持下，一项政策被送到家门口：村里按照每亩200元的奖补标准，鼓励全村人种方竹。

2017年，万年村种下500亩方竹，去年已经产生收益。几年来，万年村累计发放奖补60余万元，新发展3100余亩方竹，覆盖全村45%的村民。同时万年村还规划500亩方竹示范产业基地，配套竹笋采摘、观光步道等。

从2020年到2021年，万年村集体收入增长了263%。虽然速度很快，但规模很小，只有13.8万元。人均收入1.4万元，比邻村少四五千元。

所以，我们还做了许多规划，正在陆续实施。“熊猫会客厅”的温泉酒店和会议中心已完成主体工程，按计划将在年底竣工；“熊猫之眼”房车营地已在“五一”假期试运营，不少“驴友”抢先体验夜宿万年村；属于村集体资产的一栋回迁楼被打造成“熊猫养氧”民宿，在7月完成改造。此外，村里的温泉工程已经钻探到700多米，预计不到两个月就可完工。

我们还通过村资公司的力量，整合闲置的房屋，进行民宿改造，这样既传承保护传统村落民居，又推动农村美的愿景一步步成为现实。

一点一滴的变化中，万年村的未来已经在向我们走来。生活在这里的村民思想也发生了改变：我们从公园中受益，同时又在保护、建设公园。说到底，这就是在保护我们生活的家园，我们就是“公园人”。

如果说我有什么期待的话，我希望我想象中的万年村真实地到来。

■ 村民跋山涉水救助受伤的大熊猫  高华康/摄

它来，先是爬青冈树，爬房背；在院坝里转，慢慢地，就进了猪圈。

院坝旁边，那棵泡桐树旁，有一棵青冈树，一人多高，发两杈。我们在背粪，看到它就在树杈上睡觉。

我们没有惊诧它。我有两口袋猪骨头，搁在砖上，准备卖给收破铜烂铁的，他们收去打饲料。

嘿，背完粪回来，找我的口袋。口袋没了，骨头也没了。我问家人，咋把骨头给卖啦？他们说，哪个卖过你的骨头，看都没看到过。

牛骨头和猪骨头搁在一起的，但它专挑猪骨头吃。牛骨头气味大，它不吃。

说到它来……还有我家的厕所房顶，没多高，它一步就“飞”上去了。踩烂完，弄得一塌糊涂。

我这院坝原来还没打三合土，前头有几棵树，一棵牛儿树，一棵柏木树，一棵杉木树。有一次，天黑了，它又来了。我准备把厨房门打开，由它到屋头去“搅”一下，搅烂了我找林业局赔。嚯，家人都不肯，喊我把门关上。它就在院坝里，阶沿坎上转圈圈，就像在转给我们看。我把路灯拉亮，看它转。怪不得我认得它。

2007年1月还是2月，它跑到我的猪圈头。一开始我们不知道，但家里的大黑狗“咿唔、咿唔”就跑到茅房去嚎。嘿，我说这狗“无名白眼”嚎啥子？伸头一找，看见它就在圈头睡。两头猪都卖了，圈空着。两格圈，它睡在后头那格。猪槽里，它屙了多大坨屎。

我给县林业局的人打电话，他们晚上十点过赶到，我这儿已经围了好多人。有的说，把他们的猪儿子吃了；有的说，把蜂桶给他们按翻了……林业局的人给他们解释，大熊猫不吃猪儿子。听到有人嚎，它爬起来就走了。

第二年，它又来了。

晚上，狗又在嚎。一棵梅子树，拴着我的狗。它来，狗晓得。它是从屋后头来的。屋后面有条堰沟，墙上有个缺口。

我起床。猪圈门口，它坐在一堆萝卜中间。我拿来一条猪扇子骨，甩给它。我给县林业局的高华康打电话。高华康说，咋个你都要把它给我拖到，不要让它走，我来拍照。我说，没问题。

头根扇子骨吃完，正在吃第二根，高华康他们就到了。等它把第二根吃完，高华康问还有骨头没，我说还有半边猪的排骨、两个猪的扇子骨。高华康让我再拿点给它吃，我说它只要吃，我就拿。

我把半边猪排骨拿到阶沿坎上，这后头的廷刚（音）和我的大娃娃，两叔侄就在那儿顺着排骨的缝，宰成“溜溜子”。有人说熊猫不吃肉，不吃才怪！我把骨头递给它，它伸手就接到。它拿到就吃，有一坨精肉落到胸口；它把骨头吃完，手一揽，就把精肉吃了。

嘿，我和这只大熊猫有一定的关系。后来，它还来过几次。每次，我都会甩骨头给它。最近几年，它没来过。高华康说，吃骨头那年，它起码8岁。这一晃都十几年了。这只大熊猫，可能不在了。我心头有点难过。它在的时候，隔三岔五就要来。它来就闹热点，不来就没那么闹热了。它胆子大，又不怕人。有一次，我提着电瓶灯上茅房，看到它一摇一摇地走过来。我说，你弄啥子，快过去吃你的骨头。它就像听得懂一样，一摆一摆地跩回去，吃骨头。

古话说，畜比人同。虽说它是畜牲，它只是说不来话，其实啥子都晓得。你经常喂它，你说它吼它，它都听得懂。每次来，就像走亲戚。觉得你温柔，你对它好，它就多耍两天。

■ 村民喂食进入家中的大熊猫 高华康/摄

以前看到麂子，可能把它打来吃了；现在看到麂子，大家赶快拿出手机拍视频发抖音。

我59岁，在这里住了59年。房子重新修过，但房屋坐落走向的位置没变过。

门口堆的烧锅柴，是从河里捡的。宝兴早晚温差大，以前一到晚上，家家户户都要烧炉火取暖。下半山的树被砍了，山体裸露出来，动物住在上半山的森林里，跟我们保持着距离。退耕还林后，再也没有人砍树了，下半山的树越长越茂密，树已经长到了我家后院。

动物也下山了，麂子、獐子经常逛到我们村儿耍。我二叔曾经还在这里关过铜钱花的豹子。关了两天，就把它放了。我们都劝他，关在家里做什么？吃了它你也变不了样子。

其实，从捕猎到保护，经历了一个过程。政府一再宣传，我们老百姓的思想认识也一再转变，后来就再也没有人去打猎。

现在，不管是猴子还是其他野生动物，都不怕人。獐子、麂子经常站家门口外面，它知道我们不会伤害它。特别是猴子，十个八个地跑下来，一串串地在一起。你朝它们吼，它们还会朝着你点头，感觉在跟你交流。

猴子“造访”我们家也不是第一次。去年，我们家种了点玉米，玉米快包浆的时候，它就来了。猴子只吃“芯芯”，包菜、白菜的菜心，土豆、玉米、红薯它有时也会去掏。就算没吃几颗，但庄稼被捣蛋的它们踩得稀巴烂。今年，我在自家后院喂的鸡和鸭也被它们吃了几只。

那是一个早上，听到鸡“惊叫唤”。我赶快跑去一看，10多只猴子正在“作案”，大快朵颐，只剩下几只鸡毛。我赶它们，它们才窸窸窣窣地跑了。

还好政府给全县人民统一购买了动物致害保险。

野生动物如果吃了庄稼，我们可以给保险公司打电话。保险公司赔偿要讲证据，咬死了但还没叼走的鸡、鸭，就赔偿；如果被吃得毛都不剩，那也只能自认倒霉。加上被踩烂的菜籽，保险公司最后陪了我四五百块钱。不论多少，有总比没有扎劲。

你说它破坏庄稼还吃我养的鸡，我讨不讨厌它？那当然讨厌。但是，你怎么去打它？用“坨子”打啊，你把它没有办法。

况且，这可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呐。野生动物多了，证明我们这里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。这里空气好、水也甜，我可要一直住下去。

■ 市民救援迷路的大熊猫 资料图片

本文主创

策划＆采访整理＆视频文案 | 程普 熊蕊

图片＆视频拍摄 | 郝立艺 徐珑源

视频剪辑＆录音优化 | 徐珑源

制图&编辑 | 郑从伟

海报图片摄影 郑汝成

审稿

程普 高菲菲